第160章 他上过卫校
四年之后，又是一春芳草绿。
我们站的**孟致远调走了。接替他的姓赵，原来是市广电局的局长，已经五十八岁，明显是调来“养老”的。
赵**是个干巴巴的小老头，身体很不好，从二月底调来之后，到三月初就开始住院，然后就不停地出院再住院，基本上没怎么上班。班子里除了站长李纯和我之外，还有一个副**两个副站长。陈副**是部队转业的，才来时间不长；副站长任成山，跟我不对付，跟李纯更是面合心不合；另一个刘副站长，是知识分子出身的业务干部。这样一来，李纯能够信任的只有我了，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，他往往先跟我商量，然后再“通报”给基本不管事的赵**。
这天李纯到我的办公室来，关好房门，跟我说了一件难事。
市府办副主任老王跟李纯是同学，那天约李纯吃饭，酒桌上老王提出，希望李纯去即将改制的阀门厂“商调”一个人。这人是个三十七岁的维修工，名字叫郭利用。
当时把李纯闹愣了，还以为老王喝多了呢。老王含含糊糊一解释，他才知道，原来这郭利用的舅舅，便是年前才调来嘉安的新市长张君游。
李纯表示为难，说我们那儿专业技术性强，郭利用不是学医的，你说他到了防疫站，他能干什么？老王说：郭利用本来是学医的，他是嘉南卫校出来的。李纯问：那他怎么进了工厂？老王说，好像是没来得及毕业。他又说，你那儿的情况我有数。最近两年调你那儿去的人，有几个是学医的？不全都是关系户嘛！李纯只好说：那我回去跟我们班子商量一下。
我听了一会儿，越听越觉得“郭利用”这个名字有点耳熟，我就使劲想啊想啊，一下想起来了。我说，不行，这人咱不能要，那不是个东西！
那确实不是个“东西”，郭利用就是当年骑摩托车故意撞伤卢文进的那小子，也是“沟北”一带有名的混混。
我好奇怪地问：郭利用上过卫校？这怎么可能呢？
李纯就笑，说，后来我了解了一下，那小子确实在嘉南卫校呆过。不过不是上学，是看大门的门卫，因为调戏女学生，上班没几天就让卫校给开除了。
我直摇头，对李纯说，咱站上是调来过几个“关系户”，可那也没有郭利用这样百分之百的“小流氓”、“街痞子”。咱怎么跟下面解释？再说，张市长又没说话，老王自己瞎忙活什么。
李纯看了看我，没吭声。我一想也是，我这不都是些废话嘛。这事如果还得让张市长操心，那他手下那些人赶紧找根草绳吊死得了。还有，王副主任既然说出口了，李纯能怎么办？还真给顶回去？
于是我叹口气，对李纯的难处表示理解。李纯又问我，你还得替我琢磨琢磨，这小子来了咱把他安在哪儿？
我说：“人家业务科室肯定都不要。站办呢，不用说根本就不行；资料室净女的他去也不合适，食堂呢太委屈他了。干脆，叫他去经营公司吧。”
经营公司的原经理何似道被抓起来判了“无期”之后，换了原纪检组长老岳当经理。老岳资格很老，纪检组长的级别也不低，对付个小痞子应该不成问题。
李纯说：“经营公司的人要往外跑，要去揽业务，他去了那能干什么？”
我说：“你还指望他干什么？好好养着他，叫他别惹是生非就谢天谢地了。”
李纯也叹一声，想说什么，没说出来。
这事儿确定之后，李纯又说起另外一件事。下周在武汉有个全国性的“地方病防治工作研讨会”，本来是分管“地方病科”的刘副站长去，他家里有急事走不开，李纯让我替他，跟“地病科”科长一块去参加。有关材料和经验介绍什么的，他让我抓紧熟悉一下。
接下来的礼拜天，我让史际明去干休所“服务”，我一个人在家“熟悉”材料。正看得头晕脑胀，曹勤拎着一箱子樱桃来了，跟她一起的，还有她爱人小丁。小丁在市交通局当科员。
曹勤跟我说，樱桃是下面县里给农委机关“进贡”的，她带了个车挨家给领导送，最后送到了我家。
其实送樱桃是小事，曹勤还要跟我商量个大事：她想走我的“后门”办个调动。
市里要重新成立前几年撤销的农机局，史际明已经被内定为副局长。曹勤也想调那儿去。她问过史际明，史际明说，得等他过去之后再跟局长商量，让小曹别着急。小曹觉得，就是新单位刚成立的时候，调动比较好办，以后要是再调动，理由不足。
我明白曹勤把小丁带来的目的了。这个小丫头有点心眼儿，她一定是觉得，如果不带小丁来，她很难说出要追随史际明去农机局的话来。
我倒没把这当大事。我说，不就个破农机局嘛，级别又低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。等我跟史际明交代。
下午我去干休所给我婆婆家送樱桃，就跟史际明说了这件事。他坏笑道：“以前小曹给我擦桌子你还兴师问罪呢，这会儿这是怎么了，还真想让她继续跟着我呀？”
我说：“史际明我借给你个胆儿，你也不敢跟她玩什么猫腻。痛快给个话儿，办还是不办！”
史际明说：“实话讲小曹干工作真不错，脑子灵活文笔也好。就怕薛老板不肯放。”
我说：“那些我不管，办法你去想，人是一定要带着过去的。”
这事折腾了一个多礼拜，结果却很让人沮丧。不久新的农机局正式组建，曹勤没戏。她的领导还专门找她谈话，要求她“安心工作”。
我原以为，史际明也是愿意带着曹勤过去的，怎么说那也是他原来的“嫡系”。既然没去成，肯定就是农委主任老薛不愿意放她。
因为这真不是什么大事，我当时就没往心里去。而曹勤由于史际明跟她保证，“以后有机会”一定办成这事儿，所以郁闷了一下也就过去了。
实际上，我的判断大错特错。我怎么都没有想到，小曹未能“追随”史际明调动，根本就不是老薛的事儿，那里面竟然还有着更为复杂而微妙的内幕。
